2022年春天,我開始醞釀一部長篇兒童小說——《花田米童》。有時,我在冥想中邂逅它的足跡;有時,我在書頁間瞥見它的背影;還有時,我在一陣風聲里聆聽到它的跫音……到了秋天,我寫出了故事大綱和人物小傳。但是,進一步創作時,我隱隱約約感覺缺少了什么,導致難以深入。小說難以成形。
有幸的是,今年它入選了“重慶市作家協會2023年定點深入生活項目”。借此東風,我深入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花田鄉何家巖村;把自己活成何家巖村的一個寨民,長成何家巖村的一株草木;看陽光,喝山泉,割水稻,捉螃蟹,唱山歌,飲米酒,在孩童的笑聲中醒來,和老農商量風雨,和非遺傳承人品陳年記憶。很多時候,我還在雨夜抄詩,那些雨聲最后全落在了紙上。創作的靈感,紛至沓來。
今年秋天,何家巖的萬畝梯田鋪滿黃金——花田貢米豐收了,這部小說也終于“呱呱墜地”了:以何家巖村鄉村振興的真實事跡為原型,以純正的兒童視角講述一個詩意、溫暖的“新時代山鄉巨變”故事;既是一個兒童視角下的鄉村振興傳奇,也是一幅關于武陵山區的風俗畫,還是一個少年的教育詩、審美史與成長志。
一、《花田米童》的根——晴耕雨讀、文旅融合的詩意
朱光潛有言:“一切純文學都要有詩的特質,一部好小說或一部好戲劇都要當成一首詩來看!苯鼉赡,我從事兒童小說的創作,對此深以為然。一部兒童小說好看之處,常在于純正的兒童趣味、強烈的戲劇性沖突與精妙的結構設計。而它的感人之處,則常在于其內部蘊含的詩意。
在定點深入生活的過程中,我常赤足行走在田間地頭,和云朵很近,離塵囂很遠,山風為我梳頭,而林雨給我慰藉。山村晴耕雨讀、文旅融合的詩意汩汩而流,流入到小說當中。于是,梯田風景進來了:“早晨,太陽帶著露水翻過青山,再順著層層累累的梯田往天上爬,分外碩大,鮮紅欲滴,像你兩三歲時的嘴唇的顏色!鄙街酗L物也進來了:“幾場雷雨過后,太陽出來了,松林云霧散開,樅木菌就從厚厚的松針下冒出頭來。你睡個覺,明早再來看,嘿,又長大了。才五六天,個頭就長到了嬰兒巴掌大。密處,一窩一窩的,像是一群黃毛小雞仔,躲在棕紅的干松針叢里。寨民把它喊作‘素雞’,用它燉湯賽過五年老母雞!鞭r耕生活的詩意產生了:“他朝撫云樹屋跑去,穿過了雨,穿過了霧。他穿行的軌跡會成為一個心形嗎?所有的云都來去無蹤,但它們是有家的。撫云樹屋,會成為云魚的家嗎?以后,明小禾還會來花田嗎?當他想云魚的時候,或者云魚想他的時候!薄S著詩意的不斷注入,小說的氛圍渲染起來了,意境也營造起來了。
這種詩意的滋養,對我、對讀者——少年兒童都是有益的。一個人只有一個有限的現實世界。所幸的是,世上還有小說。一個小說,就是一個虛構世界。這個世界給人的體驗并不比現實世界給的少,甚至比現實世界給的更豐富,更深刻,更本質,F在的少年兒童很少聞過青草的香氣,沒見過被桂枝篩過的月光,分不清韭菜與麥苗。我很擔心他們——這個遠離泥土的少年兒童。我認為,一個沒有鄉村經歷的童年,是殘缺的。為此,我想這部小說能給自己和他們的心靈帶來一些泥土的芬芳氣息和田園詩意。
二、《花田米童》的枝葉——“毛茸茸”的生活細節
一部現實主義小說,要充滿真實感,需要的東西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是“毛茸茸”的細節。它們長在現實世界的褶皺里。作家“閉門造車”是造不出來的。作家“走馬觀花”是看不見的。
在何家巖村一百多個日夜,我深潛生活,“見到”“觸碰到”許許多多的細節。它們很治愈,很精彩,寫入小說,能讓人如臨其境、感同身受。我看到了“油茶湯”的制作過程,品嘗過很多次,才知道其中竟有很多門道。甚至連怎么喝也要講究講究。于是,就有了這樣一個“毛茸茸”的細節:“米多和何大毛不約而同地伸手來攔,沒有攔住!!’明小禾慘叫一聲。他舌尖辣痛,趕緊沖到水龍頭下,瘋狂含水漱口。何大毛哈哈大笑:‘油湯不出氣,燙死傻女婿!锥嘁裁蛑煨。她娓娓道來,喝油茶得悠著點,一小勺一小勺地舀,一小口一小口地啜吸。因為剛出鍋的油茶湯是很燙的,同時熱氣被湯面上的豬油蓋住了,看不出來。若是貿然猛喝一口,不被燙著才怪。她輕輕吹著湯面,將油層吹開,然后輕呷細喝。明小禾一板一眼地跟著,慢飲慢嚼。何大毛扮了個鬼臉:‘這下巧媳婦也有了!锥嗳ニ核臑貘f嘴去了。明小禾毫不在意。他忙著享受這道美味!
我也知道了水田里的泥土和大山里的泥土之異同。于是又有了這樣一個“毛茸茸”的細節:“明小禾感覺自己在給水田舒筋,活骨。他第一次呼吸到了田泥的氣息,帶有微微的馨香。它和大山里腐殖土的氣息,有一些分別。一個清淡醇厚,一個濃郁飛揚。但它們都是沁人心脾的!碑斘以诖遄永锾н^很多次東西后,我知道抬東西的“規律”,一個“毛茸茸”的細節又誕生了:“這時,何大毛、明小禾一前一后抬著個大木盆出來了。他們倆被老吳打扮得花紅柳綠的。一時成為百氹田的焦點,雖然挺辣眼睛的。兩人好不得意?勺咧咧,明小禾感覺有點不對勁。他嘀咕道:‘大毛,你又想占我便宜,走在前面搶風頭。換一換!未竺粴獾靡×,說不出話來。米多扯扯明小禾的衣角,說道:‘這次冤枉他了。抬東西下坡前重后輕,上坡前輕后重!
三、《花田米童》的花朵——生氣淋漓的“群眾語言”
學習群眾語言是改善小說語言的重要方法。群眾語言來自基層、來自生活,具有鮮活、生動、形象的特點,能夠真實地反映社會生活和人民情感。在小說中運用群眾語言,可以使故事更加貼近生活,人物形象更加豐滿,情節更加真實可信。
在何家巖村,我學到許多山里的土語,欣賞到了許多土家族、苗族山歌,尤其是那獨特而神奇的啊啦調。它們成了小說中的一朵朵色彩鮮艷、氣味芬芳的花朵。如:“何七公摘了秧苗幾根根須,來了渠水邊,洗了洗,放嘴里嚼了嚼。何大毛也嘗了嘗:‘咪咪甜’。這吃秧苗根須怎和貓咪扯上關系了,明小禾不解!鸬孟衩邸。米多一看到明小禾瞇眼皺眉,就化身為方言翻譯官了。明小禾從何大毛手里搶來幾根,分了一根給米多。米多慢慢地嚼著,那么輕,仿佛嚼著的是一個春天!
而極具特色、富有感染力的山歌是小說的重要元素,給小說增添了濃郁的少數民族風味和傳奇色彩,甚至推動了情節的發展。如:“云霧漸漸變淡,嘩嘩的渠水聲,在其中化出一些孔洞。突然,一聲聲山歌聲像一支支穿云箭,直沖云霄!稳顺桦y起頭,何人難起轉角樓!呖旱穆曇舴路饚еF之氣,像是雪椒(產于天山腳下,雪水灌溉)的辣味,溫潤甘甜。誰在唱呢?‘何人難打巖獅子,何人難滾鐵繡球!曇羧犴g,風中的竹竿在搖擺。會是米多嗎?‘歌師唱歌難起頭,木匠難修轉角樓!@是何大毛在接歌了。粗粗的聲音,小小的得意!畮r匠難打巖獅子,鐵匠難滾鐵繡球!餍『桃步恿似饋,調跑得很遠了,歌詞卻是對了的!昂稳穗y照明光鏡,何人難梳盤龍髻!备杪曈诛h了起來……好像是米雨荷。明小禾暗自苦笑著:‘沒人不難呀。我難在那里呢?’明小禾想了又想!稳穗y種絲瓜田,何人難趕麻旺鴨!敲餍『痰男穆晢!
小說雖是虛構的藝術,但是其靈感必須來自生活,這樣才有強大的生命力。而當你真正深入了生活的第一線,靈感也就自然如泉涌出?芍^是,你本無心求靈感,靈感自然逼人來。感恩生活!感恩市作協定點深入生活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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