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的櫻桃花,像云朵,像薄紗,像白雪尚未醒來的夢,停在樹冠枝上。 近了,沒有了置身景外的意境,卻親近了花樹,驚擾了麻雀,待它們逃離花枝,我便采幾朵下來嗅聞、欣賞。粉花蕊,白花瓣,五六片圍在一起成了一朵小小的野櫻桃花。眾多小花聚在一起就成了一樹繁花。 蜜蜂在花叢中嚶嗡飛舞,顫動著小翅膀,為花兒授粉。唯有避開采花的季節,在野櫻桃花面前,誰能與蜜蜂爭寵呢?它們才是春天的驕兒。 櫻桃樹點綴的火石坡,就是美麗的家鄉。 喜歡干燥的沙土地,火石坡就是野櫻桃的家鄉。它們在土壤厚實的山坡長成大樹,在白崖下和沙石里長成小灌木。開同樣的小白花,結同樣的小櫻桃。 雖說萬紫千紅才是春,但黑白相間最素雅。 愛繁花的濃郁,也愛稀疏的唯美。 她在巨幅畫面中恍惚、呆立,任春風鳥語也不能打擾安靜的賞花人。谷底高架橋上并行的車輛,也不能把她拉出靜止的時光。 哦,春風和煦,溪水叮咚,鳥兒私語,道路往來……看櫻桃花的人,是否已情愫暗生。 花樹下,當年的愣頭青對野丫頭一見鐘情,木葉情歌早就在風中醞釀,與櫻桃花瓣蹁躚起舞…… 而有些櫻桃樹還在回歸的路上等待花期,它們吸收晨之露水,春之靈氣,暗中鉚足了勁只要陽光一暖,春風一吹,就會繼續點亮火石坡。 誰的春天不曾花滿枝頭? 那帥哥手腳并用,爬上公路,才算鉆出林子,但櫻桃花瓣兒長了翅膀,飛到他身上,黏了他眉毛,亂了他頭發。 拂掉殘花,他獲得了怎樣的花朵與春意? 相信腹有春意的人,喜歡濃郁,也喜歡素淡。 花開得多了,美了,香了,驚動了無數賞花人。開車來的,走路來的,路過順便的……火石坡突然熱鬧起來,比附近景區氛圍更甚。 游人在火石坡流連,變換位置拍照—— 哦,還記得那盛開一樹美艷的花樹,那春天枝頭春意鬧的場景……那開在朋友圈的櫻桃花,余韻無窮。 誰不愛家鄉,誰不愛輪回的春天和盛開的花事?誰的人生不曾努力爭取綻放? 咔嚓咔嚓,一抹抹驚鴻的身影被定格在手機之中。 香隨春風起,蜜從二月生。在這個春波微醺,春風得意,萬物新鮮活潑的早春,誰與櫻桃花的故事又將一次邂逅在火石坡。 山谷里,公路流動的心跳聲也從不停歇。幾棵櫻桃樹種在公路邊的花圃里,作為強光遮擋物,它們是被改良過的觀賞花,花枝、花朵都更茂密,花色更濃,花期也更長,但已不能正常結果,結了也不能正常食用。但周邊坡上的野櫻桃花是自由的、狂野的,它們在山坡上、小路邊,甚至絕壁上,培養著自己孤絕的美,它們是自己驕傲的花仙子。 相比良種櫻桃,小個兒的野櫻桃成熟得更晚,成熟后顏色會更紅?匆娝鼈,你是否想起了當年的野丫頭,穿著紅衣服,花布鞋,扎著沖天炮,非要鄰家哥哥鉆進灌木叢,爬上櫻桃樹,去折那快要掉光花瓣的櫻桃枝…… 人世間,最好的結果是經過風吹雨打,經過時間洗禮后,仍立在枝頭的那一對對、一撮撮寶石樣的小櫻桃,溜圓,水靈,可可愛愛…… 時光荏苒,野櫻桃啊,再次許你快點成熟,再次許你一個美麗的春天,再次許你,來生遇到好少年。 花美,任人采折,任由風吹雨打,甚至原諒啃食它的小蟲子。然而,凋零終是花的宿命,雖說昨夜春風溫柔,春雨和緩,櫻桃花瓣仍不可避免地落入泥地、草叢,落入人們不忍踏足的林間小徑。 完成了花的使命,就得結果,并為新葉讓出舒展的空間。兩天后,殘存花蕊的枝頭多出了一簇簇綠色小珍珠、褐色小葉子,不湊近都分不清哪是殘蕊稚果,哪是新葉再生。再過兩天,就只能看到毛茸茸的葉子了,稚果被隱藏起來。 看過花,就等結果了,孩子們都知道,只需三四個月,就能吃到甜甜的野櫻桃了。 漫山的野櫻桃花終是謝了,但春天還在回歸,火石坡的花事還將繼續。而那個學會退讓的人,知道櫻桃花會被泥土掩埋,也知道,當初野櫻桃瘋狂開花,是時令為它準備了一場美麗的夢。 作者簡介 弗貝貝,本名費麗,重慶市酉陽人,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第37屆少數民族班學員,著有詩集《尉犁》,獲第九屆重慶少數民族文學獎,詩作散見《詩刊》《星星》《揚子江》《長江叢刊》《紅巖》等。
渝公網安備:50010302002751號